《第四章》
文/闪灵
“怎么又是你？”他道，“出去才半天，就查到什么了？”
简随风的声音在电话里非常奇怪，声音极低，像是在怕人听到似得：“车璐阳，你那边，是不是发生了地震？”
车璐阳一怔：“怎么了，这不是很正常吗？”
“你离开那里，和我汇合，就现在。”简随风声音急促，然后报出了自己的所在地。
车璐阳没有多问，他深深知道一件事，简随风这样的人，平时再嘻嘻哈哈漫不经心，可是真的用这种语气说话时，往往是在工作，而且一定有他的原因。
他直接收拾了随身的小包，就坐上了出租车，直奔简随风说的地方，那儿距离这里不远，是市中心一家便利店附近的加油站，一下车，果然简随风开着一辆丰田越野已经在那里等候。
车辆轰地疾驰出加油站，向外驶去。
车璐阳这才开口：“什么事？”
简随风往后抛过来一个罗盘，神色凝重：“你看。”
车璐阳皱眉接过来，看着上面疯狂转动却停不下来的指针。这种异象他不是第一次看到了，前不久在那栋发现了空间裂隙的烂尾高楼上，?曾经出现过这样的情形！
“这附近有空间裂隙？”他微微一惊。
“这个罗盘是检测灵质波动的，不仅仅是会对空间裂隙有反应，还会对一切异常的灵质起反应。”简随风沉声道，“刚刚它一直在疯狂震动，而指向的坐标，是你住的那间民宿旅馆。”
车璐阳一愣：“什么意思？那里是震中？”
“不。第一，普通的地震不会有灵质波动，那是完全不同的事情。”简随风目视前方，将车开出了市区，向着郊外继续行驶，“第二，刚才的地震，范围极小，换句话说，和你所住的地方只要距离几百米之外，就感受不到地震。”
车璐阳愕然听着，半晌道：“到底什么意思？你是说——刚刚我感受到的地震，根本就是发生在那里的某种灵质波动造成的？”
简随风点头：“是的。而且我怀疑和你有关。”
车璐阳淡淡一笑，嗤之以鼻：“别扯了，我又没有什么战斗力。要是有人想对我不利，直接找个低级杀手——例如你这样的，直接就能弄死我这样的十次八次的，还用得着费这么大劲？”
简随风大怒：“谁是低级杀手！”
“总之想要杀我太容易，不可能这么兴师动众。”
简随风耸耸肩：“我也想不明白为什么。”
“那你现在带我去哪里？”
简随风沉吟一下，小心翼翼地道：“有件事情，我说出来，请你不要介意。”
车璐阳诧异地看着他，这不是简随风平时和他说话的模式，这样没说正事就先道歉，绝不是他的作风。
“你说。”他淡淡道。
简随风犹豫了一下，从车前的后视镜里看向他：“你……对于十二年前父母的意外，到底还记得多少？”
话一出口，简随风已经感觉到车厢里的气温骤然降低了一些。
后视镜里，车璐阳神色冷漠，同样迎着他的目光，里面是一片冰冷。
没有问他为什么谈到这个，他在等他解释。
简随风心里忐忑，用了极为郑重和诚恳的语气：“对不起。接下来我带你的地方，你应该也记得……而且可能会感到难受。”
“什么地方？”车璐阳的声音更加冰冷。
“刚刚罗盘并不仅仅检测到一处波动，除了你在的那处民宿，还有一处，在镰仓市郊外的一处偏远地方，很荒凉。”
车璐阳紧紧听着。
简随风硬着头皮：“我查了一下那里的坐标，和内部资料上显示的，你家当初出事的地方，是同一处。”
……车璐阳从牙缝里一个字、一个字吐出问句：“你再说一遍。”
简随风狠狠心，快速地道：“你知道的，我们凡尘之眼内部成员的基本资料，对我们特工人员是可供查询的。我浏览过你的基本资料，记得你们全家当年出事的地理位置，就在刚刚，那里也出现了同样的灵质波动，而且非常强烈！”
车璐阳道：“不可能！我的大学是在日本东京大学医学部上的，我求学时关注过，那里早已经是一片废墟！”
简随风看着他，沉声道：“所以我才要带你来，亲眼看看，到底发生了什么！”
车璐阳忽然暴怒：“你有没有问过我，想不想故地重去！你怎么知道，我有兴趣管这些破事？……”
车厢里一片沉默，只有简随风驾驶着车辆继续前行。
忽然，他一个急刹车，丰田越野发出刺耳的一声刹车摩擦，在郊外的道路上急停。
简随风沉默地坐着，半晌点点头：“对不起，是我不对，我以为……你想知道发生了什么，想知道这点异常，会不会和十二年前有什么联系。”
他打着方向盘，开始倒车。
车璐阳的脸色异常苍白，怔怔看着前方。这是通往镰仓市外的路，四周是安静的田野，成片的麦田中麦浪正一片金黄，晚归的鸟雀在田间的梗道上跳跃，啄食着麦粒。
农舍不多，零零星星地点缀在四周，再往远处看去，麦田少了很多，林木渐渐多了起来，记忆中，这景象有一点点熟悉。
他闭上了眼，听见自己涩然的声音：“不用倒车，我跟你去。”
简随风没有再说一句话，而是顺从地开始重新驶向原定的方向。
暮色渐渐笼罩了四周，车辆驶经的地方越发荒凉，车璐阳看着窗外，忽然说道：“比十几年前，荒凉了很多。”
记忆中有块地方一直尘封，绝不愿意翻起，可是现在，这一切就在眼前，逼着他想起来，逼着他对比。
车辆终于开到了一片小山丘的附近，葱郁墨绿的树木中，一座破败的屋檐一角，从林木后露了出来。
车璐阳的脸色更加苍白，简随风看着他，心里也开始有点后悔，可是已经到了这里，也没有再临阵退缩的道理。
两个人先后跳下车，看着那片山林。简随风低声道：“那就是小昭和寺？”
在资料中，十二年前，车璐阳一家三口游玩至此，当夜镰仓市发生了巨大地震，这里的景点小昭和寺也不幸倒塌，车璐阳一家人都被压在废墟中。
和所有天下父母一样，那对夫妻牢牢地护住了孩子，两个人都身受重伤，在废墟下没能撑到救援到来，但是车璐阳却活了下来，然后在接下来的人生里，得到了凡尘之眼的资助。
不知道为什么，这个小昭和寺一直没有重新修葺，自从那场地震后，里面的住持和和尚也都死伤殆尽，然后，就一直荒芜到了现在。
简随风皱了皱眉，直觉地开始感到有什么不对。
日本是多地震国家，假如任何景点因为地震有所损伤就不加修葺，岂不是处处疮痍？这里，就真的没有任何人想到要重修，再次开放吗？
随着越走越近，荒芜的破旧寺庙终于呈现在他们正面，无边的山林中，只有这么一所荒凉的旧庙宇赫然出现，有股森然的寒意。
简随风忽然停下了脚步。他的目光看着脚下，若有所思。
“你看这里的草。”
车璐阳低头看看，终于也发现了一点不对。这里的草本植物，长得太过茂盛！刚刚在外面的野草都很正常，只有到了这边，才发现了这样肆意生长的野草，足足有半米多高，扁扁的叶片油润尖利，车璐阳随手一抹，立刻就缩回了手！
一滴血珠从他的指尖滴落，只是这么简简单单一抹，竟然就被这草叶划伤了手指？！
更加惊人的事情，就这这滴血落下的时候，忽然发生！
四周一直静止不动的那些野草，忽然齐齐地疯狂摆动起来，向着他们两个人的方向，像是有了生命一样，完全违反重力地开始拼命倒伏着，死死缠向车璐阳！
两个人挨得很近，这一下，无数坚韧细长的草叶就缠上了他们，有的绕上他们的腰肢，有的束缚住了他们的四肢，而更加惊悚的，是无数草叶开始抽打着他们，立刻在车璐阳的手臂上划出了更多的血痕。
血液更多的开始滴落，而随着血液越来越多，那些野草就像是被某种邪恶的东西吸引着，更加疯狂地开始涌过来!
“什么东西！”简随风怪叫一声，手里两柄匕首已经飞快亮出，寒光闪处，缠绕着他身边的野草草叶已经齐刷刷被割断，他紧接着反手刀落，把车璐阳身边的草叶也全数斩断。
这几个动作一气呵成，干净利落，可是简随风的神色，却并不轻松。他的心里甚至更加警铃大作：这贴身匕首切金断玉，可是用来斩断一片片草叶，竟然感到了一丝凝滞，像是碰到了什么坚硬的金属！
不对的厉害啊！
他拉住了车璐阳，飞身就往草丛外跑，他们身后，无数齐腰身的野草就像有了生命，在他们身侧疯狂抽动，企图缠着他们。
简随风手腕翻飞，寒光连连，无数深绿油润的草叶纷纷落下，在空中形成一片绿色的刀雨。——是的，每一片叶片就像是一枚刀片，泛着致命的幽光！
“简直比我的手术刀还凶残。”车璐阳一边狂奔，一边感叹。
简随风则是一边狂奔一边阻挡野草：“谢谢夸奖。”
“我说那些野草，没夸你。”
……终于，两个人感到了身边再也没有野草的侵袭，猛一抬头，一座破旧的寺庙山门赫然出现在眼前，黑洞洞的门口洞开着，仿佛直欲择人而噬。
两人很有默契地停下脚步，并没有急着冲进去。
回头看看来路，那些两边的野草距离他们已经有一段距离，可依旧却在向着他们的方向齐齐摆动，似乎感觉到已经触碰不到他们，半天后才慢慢停止了疯狂而诡异的摆动，慢慢静止下来，恢复了死气沉沉的安静。
“这些鬼草是什么东西？吸血鬼家里养的么？怎么一见血就这么兴奋？”简随风目瞪口呆。
“哦，和我还蛮像的。我不是吸血鬼，可是我见到血也喜欢兴奋。”车璐阳淡淡道。
“那你要不要走的时候，拔几颗走养在家里？”简随风忽然拉过他的手，在他的一处小伤口上一挤，一滴血珠瞬间滴落，他手指轻弹，那滴血已经向着野草丛飞去！
果然，就像是嗜血的鲨鱼在海中闻到了血腥，那些本已安静的草丛立刻开始疯了一般扭动，齐齐向着那滴血飞来的方向扭曲！
“我去！还真是喜欢血！”简随风叫了一声。
车璐阳大怒，狠狠一脚踢去：“你挤我的血！？”
“哎呦，你反正受伤了，左右也要流，别浪费。”……
两个人站在那寺庙的门前，看着黑漆漆的门内。
车璐阳目光有点怔忪，那里，是似乎荒芜了很多年的旧景物。暗红色的门柱依旧在，塌了半边的门匾上，金色油漆早已暗淡，“昭和”二字比划有的已经看不太清了，和记忆中那幽静古朴的美丽寺庙已经没有什么交集。
从门口看进去，一进门的庭院里已经没有任何花草树木，甚至没有一株野草。
“还是不对。”简随风忽然道。
这一次，车璐阳也发现了。他点点头：“是的，还是草的问题。”
假如说，外面那些疯狂嗜血的野草太茂盛、太有生命力，那么这里面咫尺之外的森冷旧寺庙里，却一颗野草都没有！
荒芜后，花草树木虽然不再有人打理，但是既然是荒郊野外，又怎么会这样光秃秃地寸草不生？
除非有人……住在这里，时常修剪或者除草。那么又会是什么样的人，要住在这像是死墓一样的地方呢？
车璐阳的心，开始砰砰地跳。
一直以为多年前的那场地震就只是意外而已，假如不是重新来到这里，又怎么会知道，这里竟然似乎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？
那么多年前的那场地震，到底是为什么，有没有别的原因？
他只觉得大脑有那么片刻当机。一股热血从胸腔里直升上来，一直拥堵到喉咙间。……
简随风在一边看着他，大概也明白他的感受，心中唏嘘，终于忍不住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车璐阳被他一拍，忽然就一声轻咳，一缕血就从嘴角涌了出来，那速度，竟然像是喷出来一样又快又急。
简随风被吓得一个机灵：“喂喂，我就是这么轻轻一拍而已……”
车璐阳冷冷看他一样：“都说了叫你不要随便碰我，我和你又不是很熟。”
简随风慌忙举起双手：“OK！OK！我不碰你。”
——这什么体质啊简直！动不动就飙血，飙了这么久，这么多，好像也没有要死的样子，简直是个怪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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